他踏入前厅的门,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敛起,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厅内灯火通明,父母端坐于上首,父亲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眉头微蹙,母亲则是眼圈泛红,手里紧紧攥着帕子,目光复杂地落在他身上,妹妹坐在下首,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这阵仗,像是三堂会审。
林砚心头莫名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轻松,走上前笑着问道:“爹,娘,墨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要商量?搞得这般正式。”
文韫看着儿子一脸灿烂地进来,心头更是酸涩难言,她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眼圈先红了一圈,最终还是不忍地别开了脸。
林墨见母亲如此,又看看哥哥,只好鼓起勇气开口:“哥,你今日,过得高不高兴?”
林砚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当然高兴。”跟男朋友约会,看龙舟、逛夜市,怎么会不高兴?
他这一句“高兴”,像是一根针,轻轻扎在了文韫心上。
文韫猛地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回头看向林砚,声音带着颤抖:“砚儿,娘跟墨儿今日在河边,都看见了。”
林砚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强自镇定:“看见?看见什么了?”
文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湿意:“看见你今日,并未如你所说去与同僚踏青,而是、而是跟一个男子,举止亲密地逛街。”
她几乎是抖着唇,才将“举止亲密”四个字说出口,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
那双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砚,颤声问:“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儿子早就坦诚过他不喜女子,是个断袖,可亲眼见到儿子与一个陌生男子在夜色下牵手同行,那般亲昵无间,文韫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难受得喘不过气。
那画面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让她又是心痛,又是担忧。
与此同时,林府外,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离去,正是金九。
金九毫不犹豫,身形如电,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萧彻的马车刚驶离林府不远,正不疾不徐地行在寂静的街道上。
车内,萧彻指尖犹自摩挲着林砚塞给他的那个并蒂莲香囊,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回味着方才那个蜻蜓点水却又撩人心弦的告别吻。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声,随即是金九压低的声音急促响起:“陛下,林府有变!”
萧彻面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眸光一沉:“说。”
金九言简意赅:“林大人回府后即被请至前厅,林家夫人、小姐及林老大人皆在,观其情状,似是今日陛下与林大人同行之事,被林夫人与林小姐撞见了。”
萧彻的心猛地一沉。
被看见了?
含章要面对家人的质询?
萧彻几乎能想象出林砚此刻的处境——父母的震惊、失望、担忧,妹妹的无措……含章最重亲情,此刻心中该是何等煎熬?
他不能让林砚独自承受这些。
这本是他们两人的事,理应由他一同面对,若是让林家二老因此对含章心生芥蒂,或是让含章受了委屈……
萧彻不敢再想下去。
“调头!”萧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甚至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去林府,快!”
“是!”驾车的金影卫毫不犹豫,猛地一拉缰绳,训练有素的骏马发出一声嘶鸣,车轮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急促的声响,马车瞬间调转方向,朝着林府疾驰而去。
车厢内,萧彻背脊挺直,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过,即便是面对父皇曾经的步步紧逼,或是边境传来的紧急军情,也不曾让他如此心绪翻涌。
萧彻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
林家父母虽非刻板迂腐之人,但骤然得知儿子与男子相恋,对象还是皇帝,这冲击绝非寻常。
他们会如何看含章?会不会觉得是含章攀附帝心?或是担忧含章日后处境?会不会因此阻挠?
他要亲自去说明,去承担,要告诉林家父母,是他萧彻心悦林砚,是他苦苦追求,是他离不开林砚。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非议,都该由他萧彻来扛。
马车在寂静的夜里狂奔,速度远超来时。
萧彻只觉得这段路从未如此漫长过,他撩开车帘一角,望着前方黑暗中林府隐约的轮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
他的含章,在等着他。
……
林砚彻底怔住了。
娘亲和妹妹,看见了他跟萧彻?
既然问那个男人是谁,看来是她们对萧彻并不熟悉,加之夜色深沉,距离可能也有些远,并未认出那个与他携手并肩的男人就是当今圣上。
若是认出来了,此刻恐怕就不是这般压抑着情绪询问,而是要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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