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郎林砚的前任,姓甚名谁,因何去职?”
武海闵猛地一哆嗦,眼神疯狂乱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就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金七没催,也没动,那双冰冷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爬过,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长。
“周文焕!”武海闵终于崩溃了,尖利的声音带着破音,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一起涌出来,“前任员外郎周文焕,他……他累病的!对!累病的!礼部祠部司公务繁重,他身子骨弱,熬不住了,自己……自己请辞回乡养病去了!”
“哦?”金七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调的音节,眼神都没动一下,“那从周文焕到林砚中间空缺的时日里,那些印鉴模糊的度牒,如何过了祠部司的关?”
“我盖的!我盖的章!”武海闵几乎是嚎叫出来,身体在束缚下剧烈扭动。
金七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微微侧了下头,像是在倾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隐约传来压抑的、变了调的痛哼和锁链拖动的声音,虽模糊,却足以让武海闵脑补出十八层地狱的惨状。
“李郎中。”金七慢悠悠地换了目标,像是在闲聊,“听说在公廨里支锅涮羊肉?”
武海闵抖得更厉害了,像一片寒风里的枯叶:“涮了!真涮了!就上月!他自己弄了个小铜锅,羊油味儿大的……大的……”
他拼命吸着气,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膻气:“隔壁刑部当值的仵作老刘都寻过来了!扒着门缝问是不是新送来的尸体没保管好,味儿都飘他们那儿了!真的!千真万确!”
他竹筒倒豆子,连李郎中偷偷往铜锅里加了半壶御赐的贡酒提鲜,结果差点把公廨点着这种细节都抖落得一干二净。
金吾卫都很沉默。
也不知道金七是用了什么药,武海闵都不用上刑,随便吓吓就全部吐出来了。
金七似乎对羊肉锅兴趣不大,视线重新落回武海闵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武大人身为郎中,想必公务更为繁冗?林员外郎……似颇得大人器重?”
“器重个屁!”武海闵被这“器重”二字彻底戳破了最后一点伪装,恐惧混合着积压已久的怨毒瞬间爆发,声音嘶哑地咆哮,“他就是头拉磨的驴!还有那周文焕!也是驴!蠢驴!好使唤的驴!什么狗屁祥瑞考、祭天流程、赐宴预算、僧道度牒复核……全是他们的活儿!功劳当然全是老子的!放他娘的狗屁!老子爹是吏部尚书!他们敢不干?干不死他们!累死周文焕那是他自己命短!林砚那小崽子命硬,还没累趴下……呃!”
武海闵猛地顿住,像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恶毒吓住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整个人瘫软下去,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和喉咙里绝望的呜咽,汗水混着泪水,在他下巴尖儿汇聚成浑浊的一滴,“啪嗒”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怎么会……怎么会把心里想的说出来的?
武海闵越想越害怕。
金七静默地看着他彻底崩溃的姿态,如同看一块朽烂的木头。
片刻后,他转身,无声地拉开厚重的铁门,走了出去,将那摊烂泥般的武海闵和满室污浊的空气重新锁进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太仪殿暖阁。
沉水香清冷的气息袅袅浮动,勉强压住了那份刚从金吾卫递上来,还带着地牢阴冷铁锈味的厚厚证词所带来的污浊感。
萧彻靠在宽大的御座里,明黄的软垫衬得他玄色常服上的暗金龙纹愈发深沉。
他指尖捻着证词边缘,一页页翻过,速度不快,脸上没什么表情,如同在批阅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奏折。
直到翻到某一页。
他的指尖顿住。
【……武海闵为掩人耳目,常于休沐日邀其妾室柳氏至公廨,以研习公文为名,实则在空置值房内……其自诩风雅,称此举为“月光奏折玩法”,并曾向人夸口,已研得一百零八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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